从《赳赳说千字文》看知识的断裂

十几年前，我到南京大学专访许倬云先生，。采访过程中他问我，你知道“三百千千”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告诉我，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三百千千”又被称为国学启蒙小四书，在台湾几乎尽人皆知。

历史学家许倬云

这件事让1970年出生的我羞愧了很久。必须承认，我这一代人没有受过多少传统文化，而是成长于革命文化之中，对于传统文化极其陌生。但是，这并非全然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在农村老家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拿着家里的一本《古诗选粹》（好像是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天天看，虽然没怎么用心，但也记住了一些诗词，诸如一些唐人诗歌，李煜、苏东坡、辛弃疾的一些词等等。我这代人的传统文化知识缺失，主要还是教育所致。

和我相比，胡赳赳更幸运一些，他的文字学有家学渊源，曾祖父是熊十力的学生，马一浮的随侍弟子。因此，他的《赳赳说千字文》（广东人民出版社）写得晓畅易读，既有知识性，又有趣味性。因为学术研究的推进，书中还使用了近年来一些甲骨文研究成果。在胡赳赳看来，现在许多人只知道汉子的引申义，不知道其本来义，“回到汉字源头，从字根意义上重新梳理、解释、印证汉字的源变。这是清代训诂。小学在当代的应用，其目的不是回复旧传统，而是温故知新，把字中包含的学问、智慧说清楚。”

胡赳赳认识到的问题，现在已经非常普遍。文字学被称为小学，实为中过学问的根本所在。即便在以前的私塾，要真正掌握这些知识也颇不容易。首先，有的教书先生只教学生写字背书，却很少详细讲解。很多文化人小时候就有过这样的读书经历。江勇振的胡适传记显示，“胡适就不同了，他的母亲望子成龙心切，要先生依照胡传的叮嘱，为胡适‘每读一字，须讲一字的意思；每读一句，须讲一句的意思。’为了这个要求，她为胡适付的学费特别优厚，第一年就送了6块钱——这已经是其他‘两元阶级’的三倍。而他母亲为他付的学费以后还每年递增，最后一年加到了 12元，是 其他学生的六倍。” 胡适有个同学只比他小一岁，已经念过《四书》了，却居然不懂‘父亲大人膝下’是什么意思。

胡适

由胡适的例子不难看出，为了学到真本领，胡适的母亲支付了更多的学费，这才让胡适打下了古文的基础，弄通了顾问的文理。新文化运动中，胡适提倡白话文并亲自实验，他的白话文文章风行一时，不得不说和扎实的识文断字有关。

而《赳赳说千字文》有着双重意义。首先，它这些汉字的本意、延伸意义和相关知识讲得很相近和透彻。以“遐迩一体”中的“体”字为例，书中除了列举了篆文、繁体（體），还讲解了繁体字构成的偏旁部首及本义：左边是骨，右边是古代祭祀时拜神用的物品，其本义是指人的身体是一个大宝藏，另一种说法认为，“體”的是用肉身来献祭，或者说，我们的身体应该奉献给神灵。另外，书中还做了阐发，颇有些“微言大义”的意味，书中提醒读者：“第一，不要让自己的身体处在损耗的状态；第二，要时时保持精神内守的充盈状态；第三，让生命找到存在的更重要的意义，找到自我的使命。”在当下社会，许多工薪一族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加上中国处于经济发展的阶段，生活节奏太快。很多人被时代裹挟，踉跄前行。要做到胡赳赳提醒的这三点，实际上不大可能。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透支身体无疑有损健康。

其次，《赳赳说千字文》确实为缺乏传统文化根基的读者补了一课。例如，在前两册所讲述的224个字当中，我就有两个字不认识：一个是昃（zè ），意思是太阳偏西；另一个是柰（nài ）一种类似花红的水果。这是仅仅就字面而言。另外，很多句子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不是当下读者所能够尽知。例如，“盖此身发，四大五常”国学启蒙是什么书，从字面看，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许就有很多人不了解。身发是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四大是指土水火风，佛教一般指地火水风。五常有两种解释：儒家指仁义礼智信国学启蒙是什么书，一种指金木水火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要具备四大五常，才能称其为人。我相信，拿着《赳赳说千字文》作为参考，去考一下大学中文系教授，可能也有一些人答不上来。

因此，《赳赳说千字文》既是弥补当下读者汉字知识的断裂，一定程度上，它也能部分弥补读者与古代文化的断裂。如果从小就以书中高的方法识字，今人对传统文化的知识也更容易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