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海鹏 绘)
使用百度搜索关键词“高阳”已经找不到上世纪几乎齐名金庸的历史小说作家高阳了,要找到的话只好再加上作家的后缀。
虽然高阳先生曾自诩“凡华人水井处皆知我高阳”,但如今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高阳”不过是河北白洋淀旁的一个地名而已。
尽管高阳曾经借着笔下人物胡雪岩的口说“身后的名气我不要,我只要生前有名。”但面对这样一位文学史上重要的历史小说作家,如今却无人记起,多少还是让人感到唏嘘。
高阳也确实没有白活一世,多少历史人物在他的笔下重新展现动人的生命,他不仅得到身前名高阳文史百科,也把自己传奇的生命与风流的才情,留在众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中。
百年来的历史演义创作中,高阳先生不仅是最多产的(远超蔡东藩的13部),质量也是实打实的无与伦比地胜出。特别是《慈禧全传》这样的鸿篇巨制,和二月河、唐浩明这样家喻户晓的大腕相比,根本就不是高一筹的事,而是悬殊到没有可比性。
1922年出生在杭州的高阳先生,本名许晏骈。许家是名门望族,世代书香,祖上出过三位翰林、四位举人。曾祖父许庚身还是光绪年间的军机大臣。其父许宝朴也曾任浙江财政司的司员,只是不幸早逝,许家家道中落,那年高阳先生年仅8岁。
由于家学渊源,高阳先生的文史修养都是自修,战乱虽然阻碍了他的正常教育,却提供了他深刻的生命体验。
1946年,高阳考入空军官校担任军用文官,1949年随校撤台,后来脱下军装,转往新闻工作,曾任《中华日报》主笔,直到1982年退休。高阳先生的创作生涯开始得很晚,是觉得报上的一些文章“都没有学问”才忍不住拿起笔来,三十年来写就了两千多万字的著作,完成了上溯秦汉下至北洋军阀的“史诗式、百科全书式”的作品系统。
一些激赏高阳著作,崇拜高阳才华的人士,曾当面问高阳:以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以及史学方面素养,如果生在过去的那种旧时代里,其功名将是如何:高阳对于这一基于真诚善意,出于假定虚拟的问题,所作的答复是:“可能是个'野翰林‘吧!’”
高阳自封为“野翰林”高阳文史百科,从表面来看,好像是一句自我解嘲的戏谑之言,然而对于那些一直以轻蔑藐视的眼光和不屑谈论的态度来看待高阳,而以有欠客观的观点来评论高阳在文学和历史方面所获成果与贡献的学院派而言,未尝不是一项掷地有声的反讽、发人深省的暗喻。同时也是高阳从内心深处所发出的不平之鸣,并且令人约莫领悟到高阳身不由己地置身在一个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势力现实的环境中,而不得不抱着一种冰炭胸怀去面对,长期以来,积累了深重的幽怨、郁结,可以从高阳的著作、生活及言行中体察到那种既生不逢时,又涉世不遇的无奈情怀,因此只能“沉溺忧愤于醇酒”
高阳好酒,是个性情中人,风流倜傥,朋友都痛惜他不知爱惜身体,为烟酒所害,但对于自云“酒子书妻车奴肴妾”的史学大家,或许这就是他选择的一生吧。
高阳(海鹏 绘)
大导演李翰祥是高阳先生的好友,初入高门,惊叹不已,大作家高阳的书房四壁兀立,根本见不到书,倒是随处可见成行成列的威士忌、白兰地的空酒瓶。其实非但高阳自己就是一个两足书柜,也藏书1500册,不过另行安置。
高阳先生的历史小说知识丰富、考据严谨,情节构造无可挑剔,对历史人物的臧否只靠实事说话,让读者去评判,不会自作聪明地给某个历史人物一个成见式的既定意见。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方论史。读高阳的小说,能看清人情、看清世故、看透人世、看透世人。
疫情期间,开始读闲书。早年在旧书市场淘换高阳先生的小说,一套《慈禧全传》,几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因为《慈禧前传》中写在前面的话,讲述文宗与恭王的恩怨写起,野史、掌故新手拈来,一瞬间吸引了我。
讲人情练达我购进了三卷本的《胡雪岩》,读来读去也没把愚钝的心变得通透。
作家二月河说,他对于高阳的书是见一本,读一本。我则是见一本买一本,爱逛就书摊,所以也杂七杂八地收了许多版本的高阳小说。
其中有一《高阳杂文》是高阳先生,写小说的闲余之作,书后附录有高阳祖谱世系表,名门望族,也是基于跬步,从明成化年间到民国近代,一个大家族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繁衍成长。最初家谱中以水木火土金(五行)排行,后续为学乃身之宝,儒以道得民。
在高阳先生的小说中屡屡出现的许乃普、许庚身都是他的前辈族亲。
读罢高阳的小说,才晓得梁文道等人所谓的“中国式小说语言”是和中国古典文化和厚黑学紧密相连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同了,那样的语言断断讲不出来,因此纵是写出来了也觉得做作。今天中国人的生活用语大不相同了,小说语言加以变化也无不可,不必拘泥于权威的论断。话说高阳写历史官场小说真是一杆绝笔,可悲的是一百多年后的中国官场的民间,底子里并无变化,还是厚黑那一套,满目所见,真真叫人恶心。